這是第拾壹次開放報禁黑客松時,參與者婷宇、柏鈞、Au的對話紀錄。
授權為 CC By 4.0 https://g0v.hackpad.com/Kbw8wn6vhYg
Interview transcript from the 11th "Free Press" Hackathon, conducted by Ting-Yu, Bo-Jun and on 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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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g0v的參與者大多具有什麼特質呢?年齡層分布範圍?性別比?從事的職業為何?專長/就讀科系為何?以您的自身經驗,身為一位電腦工程師,這樣的身分及專長,是否讓您較專注一些議題或較適合從事特定專案/角色?
What kind of people are involved in g0v, is there a "type"? How old are they? What about the gender ratio? Where do they work? Their field of expertise? Take you as an example Au, you are a computer engineer, do you feel that having this particular skills set means you interested in certain topics and makes you more suited for certain projects/roles?
Au:參與者分布範圍你看現場就算得出來,就不需要我回答。工作人員性別比,女生三成多吧!平常參與者可能要看實體會出現的,也是三成多,反正妳今天稍微用捉放法算一下就可以(笑)。
職業部分,你聽大家三個關鍵字,應該有一個大致的概念,資工大約三成多,設計師也很多、法律很多、NGO很多、議題工作者、記者,基本上寫字的、寫code的跟畫圖的,還有攝影之類的,所以可能大概四五個都沒有過半的狀況。
然後,我都是耶!所以我也不只是電腦工程師,剛剛講的我都有做啊(笑)!
其實我比較會的是聽人說話,就是了解現在大家的感受是怎樣,然後去把這個社群最基礎的東西建立起來,像是IRC要有保留紀錄,要有log、網站、專案列表,所有這些東西這樣子,就是基礎的東西,或是甚麼宣言啊、「零時政府的第一年」等等。
柏鈞:也有扮演推別人坑的角色嗎?
Au:有啊!像剛剛你已經實地看到很多啦~就是說「那你就趕快來寫吧!然後回去做」,或是「這段妳就翻一下」,或是說「這個有批踢踢的網址,趕快寫一下程式啊!」,剛剛已經三個人被推坑了吧!所以這就是為甚麼我現在可以來訪談(笑)。
請問您個人當初參加g0v的動機是什麼,請問是有什麼樣的人生故事驅使您做出這個決定?
Au:那時候是葉平他在美國,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也是做開源的,他想教他小孩中文,發現教育部的網站在手機上不能動,所以他就想要做一個更好的字典,所以他就發起了這個計畫,我取了萌典這個名字,因為他人在美國,所以台灣這邊就是我跟小光(kcwu)兩個人主要在帶,當然後來團隊變成超多人,所以後來就是一直做萌典。
那為甚麼會對做一個「在台灣有人講的話都要收錄」的辭典有興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做翻譯跟做創作的,寫詩啊這些東西,有一個好的字典對我非常重要。做開源的重點是,如果我解決我自己的問題的話,我想像別人如果有類似的問題的話,我把我的解決方法分享出去,所以就分享出去,對我來講是很自然的。
婷宇:為甚麼你會支持開放精神? 是有怎樣的動機?
Au:其實開源這個概念是1997年提出來的,我是1995年就開始做,那時候還叫自由軟體運動,還沒有擴及到軟體以外的東西。我自己的話,很久以前有個系統叫做Gopher,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機率不大就是了...
在有WWW之前,大家都是用Gopher,Gopher就是一個目錄系統,一樣有個導覽列,點進去第一層目錄、第二層目錄,但是比FTP要友善一點點的,類似網頁的系統,所以那時候是1993年,我那時候有參與Gopher或者Archie...我突然覺得好老(笑),的這些社群。可是因為Gopher是有著作權,好像也有申請專利的,那時候突然之間,Gopher作者,一個大學出來說,那我們要收授權費。那其實在全世界已經架起了數以萬計的Gopher的網站,就像你可以想像像早期的,好比像blog,如果有人突然來說,「blog是我發明的,你只要寫blog就要收專利費」大家的反應,那當然是一片恐慌這樣子。
當時剛好在瑞士的 CERN 有一個叫 Tim Berners-Lee 的研究員,他做的叫做 World Wide Web,就是HTTP跟HTML跟URI,這三項發明。這三項發明不但拋棄專利,而且說不收授權費,他直接釋出到公有領域,因為這樣的關係,雖然當時幾乎沒有甚麼網站,沒有World Wide Web,然後Gopher很多人用,可是因為Gopher一說要收授權費,咻,就所有人一瞬之間,Gopher就被拋棄了,然後大家都在學這種很難寫的HTML。
其實比起Gopher,HTML 更不好用,但是因為它已經說它變成公共的、開放的,所以大家趕快跑來用,就這樣子,就不會被綁架了。因為當時是親身的經驗,參與了這個東西,就可以看得很明顯,當然Gopher後來也說「那我們不收授權費了,拜託回來啊!」這樣子,但是「塊陶啊」的幾乎都快逃了,所以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之後現在大家都用World Wide Web了,已經沒有人記得Gopher,可是其實當初也許可以不一樣的。
可能是因為我親身經歷了這一整套,所以就知道說,這樣一種開放的授權,可以造成的社群,是比你用私有的方式自己去養社群要大許多的,可能是指數型的成長。而你私有的養,可能只能等差級數式的成長,這是不一樣的。
請問您的父親身為中國時報的前副總編輯,母親為中國時報採訪部的前副主任,這樣的家庭背景對你帶來了什麼影響?
Au:有甚麼影響?就是從小就看很多書啊,家裡都是書啊,然後對錯字很敏感這一類的(笑),但我想對我最大的影響是narrative,就是講出一個故事的重要性。從很多角度來看,就是說在這年頭,講出一個好故事越來越困難,因為你能夠用的材料越來越多,然後不管任何題目,像一個佔中好了,你十個人去就是十個故事回來,根本沒有一套論述可以講。
所以因為這樣的關係,我特別覺得說,你要用資訊工具才能夠把足夠多的、不同方面的意見都表達出來,或者至少讓他們之間能夠彼此有交集,而不是各說各話,我覺得這滿重要的。那我爸媽他們,在當年就是,例如像推環保運動的時候,也是採取類似的一種方式,就是把這大的議題,變成聽得懂的、而且可以對話的一個narrative這樣子,就說得出故事來,而且每個人可以說自己的故事,而這些東西是有交集的,我覺得這個是對我主要的影響。
您於11歲時出發至德國讀書,12歲回台,最後在家裡自修,請問這些經歷對你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成就了現在的你哪些特質?
Au:其實我一直都自修啦!只是之前非得去學校不可,13歲的時候的那個校長,國一的時候,就是北政國中的杜校長,就幫我騙教育局說我有去,但我其實不用去,所以我其實國一後來就沒有再去上學了,那我覺得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覺得說,需要學甚麼的時候,可以都在網路上找到,因為剛好我13歲的時候,就是Tim Berners-Lee發明 World Wide Web的時候。
在那個之前,我沒有那個信心說,我要的一切在BBS、或FTP、或Gopher上都找得到,可是看到WWW社群的爆炸性的成長,我就發現說,我不管對甚麼有興趣,像我對例如人工智慧有興趣,我只要發一封email,我就可以給Douglas Hofstadter,實際做AI最前端的研究者,他就會回我信,這中間是沒有時間差的,那我們中間做的任何成果可以publish在網站上給大家看到。
所以我覺得這個對我的影響就是說,不需要經過中介,就可以接觸到我感興趣的東西,所以我現在特寫也是一個去中介化的一個經驗嘛,不管你是想要影響政策也好,或你想要揪團一起去做甚麼事情也好,你不需要等別人說你可以做,你就去做,這樣子。
柏鈞:我覺得好厲害喔(笑)!就是好準確喔!就是每一個問題都是非常到位,很有故事性。
Au:因為你們訪綱昨天有給我看嘛(笑)。
柏鈞:因為我本身也是很喜歡寫故事的人,所以覺得對這種人甘拜下風,如何把自己的整個經歷整理出來。
Au:因為每個人有別於任何其他人,就是你生活過的那個經驗,以及你怎麼開始進入的方法,以及你是哪些東西形成你現在這樣子看事情,那如果這個能夠完整的講出來的話,別人才能夠知道,那我如果要制定公共政策,我要考慮有這樣子經驗的人的背景。
假如你沒有辦法這樣子講出來的話,那真的是別人不知道,為甚麼要照顧你,或者是弱勢者怎麼樣。但很多弱勢者是沒有能力,或沒有良好的一個環境,去講出自己的故事,那這個時候就是培力的動作,就是說你要慢慢的、一步一步引導他說出來,或者就要像Field study,像你們正在做的事情一樣,引導他說出來這樣子,那我覺得這兩個不能偏廢,都是很重要的。
柏鈞:我這邊想要補充一個沒有寫在題綱上的問題,我之前在搜尋你的個人資料的時候,有搜到說你在12、13歲的時候,在家裡自修,其實跟建中資訊社的關係,單中杰、戴凱序、劉燈……
Au:對啊,賴明宗之類的。
柏鈞:那段時間你跟他們有互動,就是你們之後有提出「黑客文化」,感覺那時候一直在傳播這個概念,其實有點不太理解之中的一些……就是你對那段時間的想法,對現在的影響。
Au:Sure。當然首先他們都不要我念高中嘛,他們說他們浪費很多時間,那單中杰,他公假是請滿的,所以就是說,其實根本沒有在上課。那與其你考上高中然後不去上課,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至少他是這樣講的,所以是這樣子。
另外一個就是所謂的黑客文化,黑客文化那時候其實在美國,所謂自由軟體文化也才剛開始進入主流,大家的印象都還是電影裡的黑客,都還是那種「侵入別人電腦,然後發射核子飛彈」的那種嘛,所以說其實是滿小眾的。那但是因為我們在BBS,當時有一個Delta Center BBS,後來變成資訊人BBS上,可以看到大量的翻譯,好比像是黑客字典,或者是其他的一些黑客文化的文件,所以等於是第一手的了解到他們現在在討論甚麼。
那時候有一些比較重要的,像「電子前鋒基金會(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現在也還在做,就是其實FSF、EFF這些比較大的,他們叫做cyberspace的這些公會,就是關注這些議題的團體,現在也都還非常積極,但在當時他們就是希望要有獨立的一個身分,從美國國防部的計畫獨立出來,變成好像另外一個世界,虛擬世界這樣子。那虛擬世界的規則、虛擬世界到底怎麼樣影響這世界等等,當時他們就花了非常多時間討論,所以大概我12歲的時候,是接觸這個最多的時候。
請問您平時會關心公共事務嗎?頻率為何?
Au:那這個平時關心公共事務就不用回答啦!就無時無刻啊對不對?因為重點就是說,如果你是在解決自己問題的同時,也覺得說那有相同問題的人可以用相同方式解決,而且我願意採用創用 CC 授權的話,個人事務就變成了公共事務,這中間是沒有分野的。
就好像說我們現在這個錄音,如果是錄了,然後就寫了,然後就發表成論文,那就是我們三個之間的事,可是因為我們都同意說把它共筆出來,把錄音放在Soundcloud之類,它就變成一個公共的事情,其他人看了之後,可以再去拿這個當作題材,去remix,去做很多事情。所以說個人性跟公共性,其實是一念之間。
請問您平時熱衷於公民參與嗎?參加過什麼社會運動?
Au:參加過甚麼社會運動,就都有啊(笑),無役不與對不對?(笑)沒有啦。
因為參加它不一定,像洪仲丘的時候,我並沒有坐在那邊,在沒有網路的情況下,在那邊舉手機比銀十字,但是我非常關注他們在Google Doc上面的那篇「怎麼做第一次公民運動就上手」,就是1985把他們整個申請路權,然後怎麼作業要對甚麼,疏散通道、糾察隊怎麼放之類,全部都寫到Google Doc上,之後大概就會開始討論說,有沒有甚麼可能更好的辦法,就是網路是不是還可以有直播啊,還可以怎麼樣怎麼樣,就會加自己的意見上去,之後別的運動就可以再拿去用。事實上同樣的文件我還有給白色正義拿去用,就是說並沒有挑是怎樣的社會運動,只要有人願意出來說自己的故事,那這些東西都可以幫得到他們。
婷宇:所以是說比較著重在鍵盤嗎?
Au:也不是啊!我如果是實際到現場,好比說反核308的時候我在現場,那時候因為有多的頻寬,所以說我就直接用我的電腦,把舞台上的DV投到YouTube直播去,那那個後來過了十天,就變成音地大帝的訊號出去,當時也是因為網路沒有弄好,所以是用我手機的訊號出去的。所以我比較關心的就是說,如果有東西斷掉,有沒有辦法溝通的情況的話,那我很願意去補上那個連結。但是那如果都已經弄好的話,那我就是去想說,下次可以怎麼樣做會更好。
柏鈞:所以在社會運動中,你比較像是說,這邊有一個連結,跟整個世界要連到,他必須要有一個傳達,這樣大家才可以知道這之間的一些狀況。
Au:對,會像當時佔領立院的時候,其實本來裡外是互相看不到的,那就會有說誤傳裡面被打了,然後外面要衝進去,那時候我在現場嘛,我馬上就覺得說,他們一定要拉一條裡外直通的intranet,不能從Wimax再回來,這樣太慢了,然後就可以兩邊都投影,這樣子讓裡面的人可以定時看到外面的狀況,外面的人也定時看到裡面的狀況,才不會亂。
所以每次在那個情況的時候,腦裡就會想說,怎麼樣連起來就會比較好這樣子。那當然後面有一些數學模型,只是一開始的想法是說,溝通可以減少衝突跟誤會,大概是這樣子。
婷宇:所以溝通跟連結是你參加每一個社運秉持的最主要原則?
Au:對啊!當然,應該說是我實際做的事情,你要說原則,那當然就是開放透明,但那是比較抽象的東西。
請問您習慣使用主流/傳統媒體,或是新媒體?是哪一家媒體呢?為甚麼?
Au:我家裡沒有電視,所以沒有看電視的習慣,主流媒體也不太看,臉書一天也才上個一小時,所以IRC用的最多嘛,就是線上聊天室嘛,然後email也有用,就是訂一些mailing list,可是……就這樣耶!所以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很avid的閱聽者。
婷宇:那你是從哪裡接觸這些資訊的?
Au:如果真的需要我幫忙的話,IRC或instant message上面會有人找我,那就是一對一的,那不能算媒體嘛對不對?那是朋友,朋友幫忙,對。所以基本上真的不太有,我看到好比像FB上大家在討論甚麼,我可能點進去看一下,可是大概不會花超過五秒鐘的時間,所以其實我不太on top of things,就是我不是很追時下的狀態,我比較是希望on the bottom of things,就是知道這些狀態底下有哪些社會動力,使得這些衝突發生,稍微改一下,讓它不要這麼衝突之類的這樣子。
柏鈞:所以你是大部分從臉書上看到大家轉貼的資訊,然後來因此得出資訊的一些……
Au:是。Twitter我還看得多一點點,Plurk偶爾看一下,Google Plus偶爾看一下,Reddit偶爾看一下,Hacker News看得多一點點,都是五秒鐘五秒鐘那樣去看,它其實沒有辦法很深入的……事實上在上面也沒有誰真的很深入的討論事情。
很深入的討論都會是說,我今天想要了解一件事情,我特別去那一個人的Blog看,好比像他如果寫過五萬字的東西,我就把那五萬字看完,或是說我想要了解, 好比像說非洲,或者中國,或者其他地方目前發展的狀況,那我就是去找書,然後把它從頭到尾看完,當然是就這兩年的書之類的。
所以就是說,我今天對甚麼有興趣的時候,我是去用比較完整、整理過的那個角度去看,再去理解比較零碎的。你之前問我在建中資訊社和資訊人那一段時間,葉秉哲有一句話,我們那時候在出一本書,叫<我的電腦探索>,他裡面有一句話說:classics,就是整本整本的書,有點像是大鈔;news,就是一般的新聞,像是零錢,你有大鈔可以換很多零錢,可是你要非常非常多零錢才能夠換回一張大鈔。 所以我寧可是在源頭來看這樣子。
柏鈞:喔~我懂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想經過那個中介的過程,你想要經過自己對於社會觀察,然後自己去尋找資料來,然後自己……
Au:對,就像幾個社會學家嘛,Manuel Castells、Pekka Himanen 或者誰,他們最近又做了甚麼事情,然後出了甚麼書,述說他的整個觀點是甚麼,從他來看佔領是怎麼看,有了那個perspective之後,再去參照自己的感覺這樣子。
婷宇:所以是比較像是現在發生的時事其實算是比較表象,你是比較看底層的。
Au: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請問您對台灣媒體現況之觀感為何?
Au:觀感,所以我不qualify嘛,因為我不看,沒有辦法評價。
就像你如果問我對印尼媒體的現況觀感,我也是一樣,我沒有看,對不起。
請問您對台灣社會現況之觀感為何?像是社會底層的狀況,它的很多本質上的東西,像是人民的一些性格、政府對於時事的處理態度,你覺得現在的狀況是甚麼?
Au:我覺得現在的狀況就是在一個互信慢慢重新建立的一個狀況,因為台灣社會的互信一向是比較好的,就是說,在整個華人地區來看,都是比較好的。我們在路上看到一個人,我們第一個想的並不是他會怎麼害我或怎麼騙我,當然在某些別的華人地區就不一定是這樣子了,對不對(笑)?
那我覺得這是台灣的一個特色,就是說大家寧可相信,是對方如果來害我,我再改變我待人處事的方法,而不是先假設大家都要占我便宜。我覺得這是很基本的,所謂人情味,或最美的風景,或甚麼東西,都是在講同一件事情,就我們是trust first的一個society。但之前可能2000年前後,就是有一些激化,或者是有些對立的狀況,大部分是所謂美國因素、中國因素的抗衡嘛,才會覺得是說,「那這兩邊總有一邊應該是對我們居心不良吧?」這樣子,但是這其實是一個假命題嘛。
但是慢慢覺得說,不管說朝野藍綠還是怎麼樣,就慢慢看穿說這是一個假命題,是需要很多時間的,因為去敵對總是比較容易,有一個假想敵總是比較容易,「有一個假想敵,才有凝聚力」是很多人的第一手經驗。所以慢慢的,也許我們可以去把它當作是,我們把黑箱當作假想敵,或者高雄氣爆的話,是把那個管線的不透明當作假想敵,就是說,那就不是假想了,那是真的要待解決的問題,是坑嘛。
所以坑是可以填的,但是它不一定需要說,一定是甚麼勢力造成的、是甚麼勢力去埋的,甚麼勢力的陰謀。很多時候並不是陰謀,它只是之前做事的方法不夠好,那所以就想一些好的方法來做,這樣比較好。
柏鈞:所以台灣是從對立的層面過渡到對於那些不公正、不對的事情的一個重新的思考方式的過程。
Au:對,就是說像洪仲丘案,它並沒有只變成要求誰下台負責,因為大家可以理解到說,是整個文化的問題,並不是哪一個人下台就好,所以大家是說,那我們要修<軍事審判法>,或是我們要去修甚麼東西,那個就是一個很正確的focus,就是說,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事,是因為之前做事的方法有問題,那並不是誰的錯這樣子。
婷宇:那你覺得台灣現在的溝通的流暢度是怎麼樣?我覺得比較像剛剛問的社會現況,因為你既然是致力於,你覺得資訊不對等,然後造成的一些誤會,那你覺得在出現這些事件和g0v的加入之後,台灣有沒有逐漸改變?
Au:當然有啊!
婷宇:現在的現況你覺得是?
Au:現況就是大家開始理解到,被指控、被抹黑了,你除了反抹黑之外,還有公開透明一條路可以走啊!
婷宇:有沒有一種台灣的民眾覺醒的感覺?
Au:我覺得還好耶!我覺得本來就滿醒的耶(笑)!我真的覺得本來就滿醒的,真的啊!不然沒醒來的人是甚麼?是殭屍嗎?在夢遊嗎?對不對?我覺得本來就滿醒的,所以你說以有意願聽和有意願溝通,我覺得那個你在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是有的。
主要的問題只是說,他腦裡可能有一個假想敵,然後跟那個假想敵相關的,他就不願意去溝通了,所以是那個問題,而不是說他沒有溝通意願或能力的問題。我覺得台灣的識字率也好,上網的使用率也好,行動移動裝置的打字的平均速度也好,基本上在人類發展上面,都算是還滿前面的。
你會在網路上和網友討論公共議題或是論戰嗎?你認為網路媒體有可能取代傳統媒體嗎?
Au: 至少在我的生活裡面,網路媒體是完全取代傳統媒體啦,因為我完全不看傳統媒體,雖然網路媒體不太看,但是你跟零比都是……對。
所以討論公共議題,會啊,基本上就是全部在網路上討論。論戰是都不做耶,就是沒有甚麼好戰的啊,就是……主要會論戰,都是因為雙方要搶某一個名詞的定義權,那這樣子就各自表述,「互相不要否認『對方的互不否認』」就好了,所謂九二共識的精神(笑)。
柏鈞:真的,網路上大部分都是因為你質疑一個論點,然後因為你覺得自己是對的,把別人說是錯的,這樣的問題真的是在台灣的社會上的一個很大的現況。
Au:對,那你就把它看成是說,每個人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充分的說出來。
柏鈞:各有面向。
Au:對,然後你如果沒有聽清楚你追問,他講清楚,這樣就好了,沒有甚麼論戰的。
請問您認為新科技的運用是否真的能促進公民參與,並深化民主?(可從學運的角度切入)
Au:通訊科技當然每一代都在促進公共參與嘛,有沒有真的?當然是真的啊!
對不起,不過這一題到底要問甚麼?
婷宇:科技的發展可能可以讓本來只有一小群人可以真正進入決策政策的產生,然後現在擴大成可能全民都可以參與,讓民眾從本來漠不關心到他們真正會關心。
Au:是啊!我覺得這個新科技就是網際網路跟WWW,這兩個都不可或缺,有了網際網路,你才能直接聯繫到任何一個人;有WWW,你去發行給十萬人跟一百萬人,你成本並不會增加。有這兩個最基本的東西,大家才能夠在討論相同的公共議題的時候,不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取得討論所需的資料,所以我覺得這個是根本的,94年的發明是根本的,到現在這20年,這個根本的東西慢慢在起作用,就這樣子。
柏鈞:那我們延伸一下,那你覺得下一波的科技進展會是怎麼樣?因為這一波的科技是一個互相開放透明的狀態,那我有點無法想像,那這科技延伸到一個極限的時候,它下一波的狀態會是甚麼?
Au:基本上最好的預測未來的方式,就是去發明它。所以實際在做的事情,好比像是說,這些新科技目前都還是有人架站,然後大家上這個站,那能不能把它更簡單到說,任何人都可以按一個鍵,就可以架一個站?就是說,每個人作為發行者,是不是能夠更對等一點點,這是其中的一條路。
另外一條路就是你發出你的訊息的方式,因為你現在必須要講話或者打字,總之你的語言能力要夠好,才能夠讓其他人看見,那是不是有更多assistive technology,就是說你可以稍微想到、用畫的,或者是稍微念出一小段,它能夠去預測說你的意思大概是甚麼。你對於這個議題,也許你的心跳、血壓、面部表情,或是甚麼東西,有一個很nonverbal的東西,就是說你不需要講出來,但是你對這東西有情緒、情感,那這個情感是否能夠傳遞給其他人知道,穿戴式裝置就是在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我想慢慢的,這個部分也會加入對話當中,就是說你能夠更快速的知道對方在留這一串的時候,他的情緒狀態是甚麼這樣子。
柏鈞:就是線上跟線下的交界不再那麼模糊?
Au:也沒有,線下我們現在本來都是到線上,只是說你一定要會打字,或很會講話...
柏鈞:那個情感的那些....
Au:對,都是透過字嘛!那現在隨著頻寬變寬了,像大腸花,慢慢的面部表情或者語氣,能夠變成論述的一部分。真的要講,最早的Skype從2006年,也還不到10年嘛。所以更多的情感性的東西進去,我覺得還要慢慢的,可能再等個五年、十年這樣子,但是就是中間會越來越多,你的情感狀態可以帶進線上。
婷宇:那是不是他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消除可能因為知識資本所造成的不對等?
Au:對,或甚至是人際資本所造成的不對等,就是說你認識誰。因為像是臉書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說你訂閱誰,基本上可以決定當天對某個議題的意見是什麼。但有些發文是不公開的,那就完全是看妳是誰的朋友,就可以獲得內線消息之類的。那我自己當然臉書的每一則都是公開的,因為我不想要有是我的朋友跟不是朋友的人取得的資訊不一樣的這個問題,但是也有很多人很喜歡經營這個。
所以這個東西我們叫作Social Capital,就是社會資本,就是你能夠看得到誰不讓別人看的資訊的這件事情,那我覺得這個是能夠慢慢透過更多現在臉書或Google有的工具,所謂大數據分析工具,或巨量分析工具的普及化,來變成說每個人都可以Curate自己的一個我旁邊認識的人對什麼東西的感覺,那樣子的Picture,那這樣子的話就比較稍微平等一些。
柏鈞:關於人際資本的部分,你剛剛用FB的狀態來舉例,但是FB不是有個現況,是我自己去選擇了什麼什麼什麼,然後導致了自己到最後困在這裡?如果說這樣的話FB是要進來這個狀態,把他翻轉過來,還是說讓這個現況不再成為,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是自己選擇的,而是嘗試的去讓東西更開放?
Au:也不是,而是說,就是對事不對人。也許你可以說我關注哪幾個議題,所以相關的東西就是都讓我看一些。臉書現在沒有啊,現在是我多關注這個人,然後這個人再多給我看一些,那個人再少看一些。但是我覺得有一個對事不對人的方式,才能夠去看到那件事情上面大家不同的看法,但是臉書現在是完全跟著人走,所以有那樣的問題。
柏鈞:感覺臉書是無法構成這樣子的...
Au:像Twitter的話大概就會跟某個Hashtag,所以那個Hashtag相關的討論就會全部都看到,那樣子就會比較容易。當然臉書也在往Hashtag,上個禮拜搜尋功能才出來啊,所以說不定臉書可以慢慢變成議題導向的用法,但我們現在還不是很確定。
婷宇:我剛剛以為妳的意思是說因為每個人是你看誰決定你的成見,然後就是作可能偵測他的感情,然後讓你看出來就是可能像地圖說,妳可以看到這個人對於什麼意見他的態度是怎麼樣,然後就可以知道說喔所以不可以因為他被引導。是類似這個嗎?
Au:是,這是其中一個。但另外一個是說我對於某一個主題,好比像說廢死好了,那可以知道說大家對於廢死的感受大概是怎麼樣,那現在臉書並沒有一個很容易的方式讓大家跟隨著主題去看,他只能跟隨著你挑廢死的幾個領袖然後去看他們的臉書,可是那樣子完全是他們過濾過的。
所以就是說,按照議題作為過濾,在臉書上面還是比較新的,在Twitter上已經做很久了,對那所以臉書他們自己也慢慢的往這個方向走,只是說大家的使用習慣會落後他們的facility可能一兩年,慢慢才會調整過來這樣。
對於一些老牌的社運組織,因不習慣新科技的運用,採取傳統的社運形式,請問在您或g0v的經驗中,是否曾發生溝通困境?有想過整合傳統社運組織的方式嗎?
Au:老牌的社運組織,就是NGO不習慣科技的運用。對呀,那所以才要辦這種黑客松,就是讓不熟悉的人能夠面對面看到,然後IRC實際教學,實際去說那這樣子我們一步一步的來,就可以把你的東西放到有網址的地方。
至於他能不能夠跳脫原本的中心化思考,其實是每一個人自己去決定,就是說如果他有足夠多的,他覺得「去中心化也可以作出事情」的那個良好經驗,他慢慢思考才會改變。
就是說我沒有想要改變誰的思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改變他對某些東西的情感,就是說他本來一定覺得說「沒有主持人一定會亂」,那也許讓他來一個沒有主持人的情況,然後看到沒有亂、感覺還不錯這樣子,那透過一次一次這樣情感的轉變,他也許願意修改自己的思考,也許不願意。那是他自己的事,不關我的事。
婷宇:那像是邀請一些NGO,是妳們主動去邀請妳覺得可能會相關還是?
Au:我沒有邀請,是自己報名的。
婷宇:那妳們會覺得說還是有必要去主動邀請嗎?
Au:沒有「我們」嘛,對不對,是每一個人,當然有些人會很熱絡拉他朋友來,我只能說我自己沒有這樣子做。
婷宇:那不會比較容易取得一些其他的資源嗎?
Au:當然啊。
婷宇:那想說妳比較沒有想要?
Au:因為如果他自己沒有那個動能,而是被我人情壓力來的,他一開始進來的 emotional mindset 就不對了啊。平常我當然會說g0v不錯啊,最近在弄萌典的專案啊,怎麼怎麼樣,可是那個想要去了解的好奇心,還是得對方自己有。
因為他要是沒有,而只是因為交情好,被我拉過來的話,那即使他跌到坑裡面,他也並不會覺得是說那是我自主來的,那這就跟g0v一開始的那個精神是相反的,對呀,所以我寧可不要這樣子,但是那可能也是我自己的bias,可能其實很多人是很積極的一直在拉別的人進來。
請問您在學運中扮演的角色是什麼?您參與了哪些專案?你認為網路傳播對於反服貿運動有很大幫助嗎?哪些方面有所助益?
Au:OK,我在學運中扮演的角色有一個「向日葵數位體驗營」已經全部講完了,直接看就好了。那我也有講,我並沒有反服貿,然後所以對於反服貿運動如果有幫助,也不是我個人的幫助。
柏鈞:感覺妳是反黑箱?
Au:我也沒有反黑箱,其實。
婷宇:妳是致力於資訊的溝通?
Au:對,我只致力於公開透明、開放透明,其他都不太重要。
但是我覺得反服貿黑箱當時,之所以是一個凝聚點的原因,也是因為大家覺得公聽會的那個形式,像柯文哲上去講了四千字,根本就完全沒有效果。所以就是說當一個人覺得講話沒有效果的時候,他就會有一個負面的經驗,他下一次再講話的時候可能就會更攻擊性的或者更激化的,或是更怎麼樣的,那那個東西是我願意去試著把它弭平的。
就是說我們來做一個真的有意義的溝通,或是怎麼樣。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我反黑箱,可是反黑箱並不是反,而是說我們來做一個額外的,別的方式,白箱,什麼之類的。
柏鈞: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Au:對,還有一條路,我們走走看,走多了就是路了嘛。
那這樣子,本來黑箱的也許可以看到說有更好的方法做。並不是說我要去打破黑箱,或攻擊黑箱那群人,我寧可去想說他們只是因為他們之前工具不夠好,所以沒有那樣子做。所以我也沒有反黑箱,其實。
柏鈞:對,這樣因為妳每次都反東西的話,那反東西的也來反妳了,這樣子就無窮止境了啊。
Au:所以像白色正義那時候我覺得很棒啊,他們願意站出來說話,比不願意說話已經是多走一步了嘛。
所以我就盡可能的,讓他比較平和的講完他們想要講的話,而且是比較有效的,讓他們有一種,這樣子我們出來講話也可以的感覺。
柏鈞:甚至可以把這個東西也可以讓別人知道,就更加的順暢。
Au:是,是這樣。
請問您為何投身於學運,在g0v中貢獻一己之力?且在這個位置上,您看到學運的樣貌為何?當時對於學運有什麼期許,在學運的過程中有發生什麼你至今仍難以忘懷的事件嗎?你認為在學運時期,你所參與最有成就感的事件是什麼?最有挑戰的是什麼?
Au:所以為什麼投身於學運?因為 318 當天晚上他們說網路連不上,要我去幫忙...
柏鈞:一樣是在g0v的IRC上連絡?
Au:對,完全都是在IRC、就是g0v啦。
然後,所以在做為線路組的上面看到學運的樣貌,我有連續 tweet 欸,我在立法院裡面 tweet 了大概快一小時多吧,那基本上我看到的都寫在 Twitter上,所以妳捲回三月大概十九、二十我的 Twitter,其實大概全部都講完了,那那個是第一手的,比我現在講的有意義。
Au:我家人支持我參與嗎?當然支持啊。那每個人都支持運動嗎?每個人都支持運動啊,只是對於走向不同,想法不一樣。
辯論當然有吧,那一段時間,尤其在外場是辯論特別多的一個時候,我有很多朋友都去那個「民主教室」對不對,就是在外面的那個流動教室,或者是「賤民解放區」那邊,還有公投盟那邊嘛,之類之類,他們有非常多的討論跟辯論。那我做的事情就是盡可能把文播組的設備弄好,找盡可能多的人來把他們的討論全部打成逐字稿,那個是我care的。
反正我本來就在聽,那我也找本來就在聽的人,一面聽一面打字,這樣子聽的沒那麼快、時間沒有那麼多的人,他至少就用看的,可以知道說當時外場在講什麼。內場我們本來就有一個打字非常快的同學,他聽到什麼馬上就打,所以那個不需要額外的支援,我們就是確保他網路不要斷掉。
婷宇:那妳剛剛說就是家人都支持,只是對於走向不太一樣。
Au:對呀。
婷宇:就是支持但不要到現場那種走向嗎?
Au:不是不是,當然都去現場看吧。可是因為外場三面是三個不同的感受對不對,事實上是三個不同的方向,妳要把他想成台灣三個不同的方向都可以,那所以其實當然是會有偏好,就覺得是說可能史明那一派講的比較對,或者是說可能公民學者講的哪一派比較對,之類之類。
當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那我覺得這是非常正確的,不然就等於是同一個人了。
婷宇:所以妳家人就是基本上都是還蠻開明的?因為像學運的時候很多人父母親是會反對小孩去參加的,就是感覺起來妳的父母就是比較開明?
Au:只是怕危險吧?
柏鈞:不一樣吧。我媽是怕我睡不飽...
Au:就是父母通常都是擔心身體,精神狀況啊,因為確實那邊是一個特別high的地方,就是也有人進去內場就兩三天不睡覺啊,就真的很受不了,因為他們燈都不關嘛,所以其實作息也會失調。我覺得父母擔心這個是非常正常的事。那真的不是一個很可以待很久的地方,我每次待可能十二個小時一定要回去休息。
柏鈞:所以主要是妳家人也是一起去?
Au:他們各自都有去啊。
柏鈞:所以他們立場跟妳也是蠻像的?
Au:你說都「沒有立場」嗎?不是,我沒有立場,但是我家人可能各自有各自的立場。
我的立場比較 subtle,不是關於服貿,是關於人與人通訊的方式。
請問您對於兩岸服貿協定的看法?
Au:好,接下來,對兩岸服貿協議的看法。當時 XDite 架了「自己的服貿自己審」,所以我還蠻認真的看完了,就像我講的,我覺得協定是雙方合作的東西,主要的問題就是因為中國,當然首先中國內部的人民之間互相信任,跟中國共產黨內部的互相信任就已經是一個議題,而且他們自己也知道是一個議題,就是為什麼需要維穩啊,需要河蟹,這樣的東西。
那在一個他們內部的信任是一個沒有結晶化的一個狀態,我們當然會覺得說那跟一個這種狀態的實體簽協定應該要比較小心,而不應該當作國內事務。所謂國內事務是說妳對大家的共同體的想像有一個認識了,在這個認識底下去推行。
所以他們當時說要比照國際協定辦理,我基本上覺得這樣講沒有錯,就是雖然說我對於國家這個抽象實體沒有認同,但是我覺得說假設我認同的話,我會覺得國際條約是對的。
所以我對學運的期許就是他們有這個訴求啊,然後做的還不錯啊,然後至少有進實質審查,公民制憲也在做了啊,所以出關他們所要做的那三個都有在做,我覺得很不錯啊,而且中間沒死人,真的了不起。
柏鈞:我剛剛有一個問題是你剛剛說,大陸那方面的人民跟大陸那方面的政府...
Au:中國共產黨。
柏鈞:...兩者的意見跟意識形態並沒有完整的合在一起,是這個意思嗎?
Au:應該說共產黨內部的凝聚力,並不是一個完整的、透過知道每個治理中的人民的狀態,而凝聚出來的共識,而是反過來的,「我們現在要推行這樣的精神五年建設,所以你就要這樣做」。
那這是一個合理的統治方法,歷史上比民主制度存在的時間久很多,而且是有效的,我完全都不否認這些。只是說在這個情況之下,不同的政治運作方式的實體之間要形成協定的話,把它想成是國與國之間的條約也許比較恰當。
請問您有無特定的政黨傾向或是國家認同?對於台灣現狀及兩岸關係之看法為何?
Au:好,政黨傾向,台灣不能申請海盜黨,所以我沒有政黨傾向...
柏鈞:台灣不能申請海盜黨?
Au:不能,內政部駁回三次了,說海盜罪是刑法裡的罪名,因為海盜罪....
柏鈞:那可以換一個名字啊?
Au:他們換一個名字就不叫海盜黨了,對。所以他們就要叫海盜黨...
婷宇:所以內政部他們主要 concern 是名字。
Au:好比說你不能成立一個內亂黨、外患黨,或者是強盜黨,或者是預謀殺人黨...
柏鈞:這是一個程序問題(笑)...
Au:對,海盜一樣嘛,海盜就是預謀殺人啊,所以...
柏鈞:就跟割闌尾在APP上上不去的狀況很像...
Au:對,其實很像,對,非常像,就那個字會有額外的意思。
那我一向就是安那其,現在還是。安那其就是覺得「政府是一個有用的想像,可是不需要一直維持這個想像」的一個態度。所以我沒有國家認同。「安那其專政」是自相矛盾的一個名詞,就是安那其。
台灣現狀及兩岸關係之看法。我其實去中國沒有那麼多次,所以我其實沒有形成很好的看法,那我中國網友還蠻多的,然後萌典也有中國朋友參加,那在這個level,就是說大家有了事先的約定,可以合作的level,我覺得中國或任何其他地方的人或台灣人,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就是大家約好了用某種方式合作,那就這樣。所以其實我沒有特別去分,大概是這樣。
此次的投票牽涉到世代差異的現象,年輕人踴躍參與及網路世代的興起,以及老年人不願意投票等等,請問您個人如何看待此次的選舉?
Au:世代差異,1129。老年人有不願意投票嗎?我記得開票所出席分析顯示並沒有平常低很多欸。
婷宇:其實我那個時候的意思是說,例如說某一些深藍的老年人,也受到網路資訊的影響,就不願意出去支持連勝文。
Au:喔,OK,那就是你只是在講台北,因為別的地方沒有這個問題。台北也還好吧,因為畢竟你按照選區去看,就發現每一個選區都是柯文哲領先,所以我們可以合理揣測青壯年也都出來投,然後投柯文哲。所以我覺得這倒不一定是世代的問題,就是連勝文自己讓自己不開心,我們沒有辦法(笑)。
所以我這次的選舉,我覺得,因為g0v真的有參加的就是1129 VDay,就是那個大家去招募志工,一個人帶椅子、一個人帶白板、一個人帶水,一個帶什麼的那個志工招募系統,就是剛剛台北林先生說的那一套系統。
對,我覺得那個很棒,而且那套系統可以用來作非常多的事情,像是你救災72小時之內,所有的物資怎麼調度,或者是說,反正任何需要有人到現場的事情,以後都可以用這一套系統做,而我覺得這真的是一個相當好的系統,所以我覺得這是這一次選舉最亮點的地方。
婷宇:就是你覺得沒有牽涉到世代的差異嗎?因為可能像我們這一個世代比較習慣用網路,然後對於網路媒體比較熟悉。
Au:因為其實我外婆、阿嬤用iPad都用超快的,而且非常熟,所以我沒有辦法,我覺得我親身經歷並沒有覺得有世代的差異,所以就是說可能有iPad以前,他們要學打字真的很困難,可是有iPad後我覺得好很多。
婷宇:就是你覺得世代間溝通並沒有代溝?
Au:沒有啊,完全沒有。可是那是我自己的感覺,可能不是每個家戶都是這樣。
面對眾多專案的運作,請問您如何平衡g0v中的正職與打工?
Au:正職,我就全部都正職啊,我已經退休了嘛,所以沒有打工問題。我還有當顧問啦,像是剛接了行政院顧問嘛,然後蘋果、牛津大學出版社、Socialtext,然後一些顧問,可是所謂顧問,也就是說我每個禮拜最多給他們幾個小時的時間,然後回答一些問題,就這樣,所以其實時間完全是我自己調配。
所以也可以是說我全部都是在做正職,然後我做的裡面有一些可以拿去顧問工作裡用,那這樣子就算是達到了功能,所以可以說百分之九十都是正職啊。
請問學運的參與,帶給你什麼收穫?運動之後,你對於公共事務及台灣前途,有何不同看法?你現在是否還持續參與公共事務或是社會運動?
Au:參與帶給我什麼收穫?可能就是之前看書講到其他占領運動,畢竟沒有參加過,那些理論、第一手的經驗的那些東西,現在它比較有一些 saturate,一些情緒進去,就是說那我現在知道為什麼食物組可以激起大家的向心力,那我真的知道說占領到後來這個意見怎麼樣表達,然後占領的手勢怎麼使用之類之類的。就是那些本來就知道的事情,現在有一些情感上的充填進去,但是對於公共事務的看法是一樣,沒有什麼差別啊,就是我等於多看到了一些實際的實例這樣子。
參加 g0v 帶給我什麼改變?我想就是會一直學很多新的東西,就是會遇到各種不同的人,那因為資訊,或者說廣義來講科技社群,科學技術社群的一個特點,就是他跟任何社群都可以有連帶,而這是別的社群比較難的,就是說任何別的社群中間要通訊,要經過科技技術社群,科技技術社群提供通訊所需的那個infrastructure。
所以參加g0v就是讓我用各種不同方式,聽到社會上面使用科學技術社群的朋友,他們怎麼看這個社會,他們的生命經驗,所以交了很多新朋友,這是最大的改變,大概是這樣子。
然後從學運到選舉,年輕世代意識覺醒... 因為我真的沒有Age-Discrimination,我沒有以年齡取人的問題,所以我沒有把年輕世代拉開來看。我覺得任何人他採取的通訊模式決定他的社會觀,所以任何願意使用g0v喜歡的這種通訊模式的人,他自然慢慢就會有一種社會觀:「我想到什麼我可以去做」。
然後有一句話說:你真心想要做什麼的時候,全宇宙沒有人會來幫你...
柏鈞: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Au:...全宇宙的「沒有人」都會來幫你的。所以,那g0v就是一個「沒有人」聚集的地方,所以不管是什麼點子「沒有人」都會來幫忙,那我覺得有實際每一次來黑客松,都是再一次體驗這樣的感覺,那我覺得這是蠻不錯的,但是這並不是g0v獨有的,任何夠開放的社群都是這樣子。
所以我覺得並不一定是年輕世代才有啊,就是任何別的世代,他們只要有這樣子的社群,有這樣子的人際連結,他們就會產生這樣子的實際行動的能力。
婷宇:那問一下你是什麼時期加入g0v的?是從可能ipa她辦第一次黑客松時就加入了?
Au:那個時候想g0v這個名字的時候,因為CL是同事啊,我們那個時候就是在想g0v的logo要怎麼畫啊,就是最早最早的時候。可是那個時候就是說,欸我同事有一個很有趣的想法這樣子,就是那個時候是在旁邊幫忙,那不是說自己run專案。
因為線上社群我build了很多個,所以就是說幫忙build社群我很願意,但是實際有專案是從萌典開始的,所以是過了兩個月之後,是一月的事情。
影響你生命的書籍、電影、人?
柏鈞:我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是說,因為我們是,其實這個東西他分兩個方向來著手,一個著手是個人方面的,一個著手是g0v本身方面的,所以奠基於個人方面的,我很想問一個問題就是在你的這樣生命中覺得影響你最大書、電影、或者是任何一個人他講的話,他做的事情,他做什麼事情讓你覺得"開放透明"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而且必須要被執行的理念,還是說這個東西影響了你生命的一個很長很長的脈絡,一直到了現在你還會同時回想起當初在那個時候閱讀了那個東西帶給了你什麼樣巨大的一些影響,然後你還是甘之如飴那些影響對你之後所造成的接下來的行為?
Au:我剛剛講了嘛,就是看URL、就是URI、HTTP,跟HTML的一開始的草稿,那個對我有決定性的影響。
就是開始有網址這一件事情、有超連結這一件事情,1994年的那個時候,那那個時候我覺得是決定性的,因為有那個我才敢說,那我就不要再回學校,我相信說我不管學什麼這個地方一定都有,這樣子。所以那是一個非常transformative的,如果沒有WWW的話,我相信我不一定願意說當時就離開學校這樣子,那我覺得那是蠻transformative的。
然後其他的書的話,有很多欸,我想一想,對我影響比較大的書,有一本Illuminatus! Trilogy,那個是做Hacker可能都多少受影響,然後Finnegans Wake,這個影響我很大,上個禮拜才翻譯了一小部分成為中文,芬尼根守靈夜,是喬哀思第三本比較長的書。
當然一些經典,邏輯哲學論啊,純粹理性批判啦,那些東西,柏拉圖啦,那是最基本的。然後中國這邊的話,離騷啊,或者是,整個古文觀止,易經,有一段時間看易經,反正就是一些最源頭的,就是我們現在用的詞是那樣子形成的,的東西,那些東西會對我影響最大...
柏鈞:很原始的一個理論架構?
Au:甚至不是理論,就是當時的經驗,像易經根本不是理論,他們就是我看到了這些,我決定用這些記號把它記下來,那那一個過程就是說,一個人他無以名狀的東西,用記號記下來那一開始的那一個過程是特別珍貴的,那那個就會影響我特別多。
柏鈞:就是生命最原始的狀態把它記錄下來...
Au:就是怎麼讓其他人感受到你曾經有過的感受,那我們現在有很多都是借用以前的人的做法,當有些人他真的經驗到之前他沒有辦法找到語言來描述,沒有辦法繪畫,沒有辦法用音樂來表示的時候,他必須要發明新的東西,那那個時候的那樣的東西我覺得是特別珍貴的。
柏鈞:那有電影嗎?電影的部分?
Au:電影喔,我想一想,電影我覺得還好欸,有一些蠻有趣的電影,可是那個是做為文本很有趣,很少我覺得受電影影響,好像沒有,就是我看很多電影,可是有點像是賞玩那個樣子,沒有覺得說哪一部電影真的對我有非常大的影響,一下子還想不出來。
g0v在2013年洪仲丘事件中,曾歷經一個成長潮,據說是因為PTT上的一篇
推數爆的文章所引發,讓更多人知道g0v,我只知道標題好像是<下一波公民運動的利器> 但我找不到這篇文章...想請問g0v是否有留下當時的紀錄(圖片/備份)或是您知道確切的title嗎?
Au:Re: [問卦] 公民運動的下一個武器 - PttHot板 - Disp BBS
黑客松文化是由矽谷發起,g0v的開源社群、黑客松文化等應該某程度也是承襲自矽谷的風氣? 兩方有互相關聯或影響的事例嗎? 其實g0v內部的氣氛有烏托邦理想~一切以自我實現、正面激勵為動機,是否也與黑客松的起源文化相關呢?
Au:我這七年一直在矽谷工作,只是人在台灣~
但是開源社群倒不是從矽谷傳出的,一般認為是 MIT 傳出的,但歐洲 Chaos Computing Club 等,也各有各的源頭。詳見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48392
婷宇:維基百科裡寫的源頭又是另外兩組人馬,黑客松的起源是否可理解多元並存啊? 還是MIT就真的是第一個發源地 之後由此擴散出去?(黑客松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Au:黑客松是黑客的馬拉松,黑客文化先有,黑客松後有。黑客文化 (hacker culture) 形成於 1950~1960 年代。Steven Levy 在 1984 年的書裡總結為:
有黑客文化的地方,用鬆散方式聚會,無論叫 FooCamp, BarCamp, Unconference, Meetup 還是什麼名稱,都是廣義的黑客松,所以松的部份是多元並存的。也是多重源頭沒錯。
婷宇:了解~那請問g0v與西方(黑客文化/開源社群發源地)有相互影響的例子嗎?或許該把黑客文化與開源社群分開問?如: 反微軟運動 算嗎
Au:微軟現在擁抱開源了... 但在很久以前(Bill Gates 還在主事的時候)確實有與開源社群拮抗的紀錄。
黑客文化產生了自由軟體運動。自由軟體運動裡,淡化安那其政治傾向、強調分享經濟的一部分人士,發起了開源社群。自由軟體和開源社群是手段完全相同而目標不同的兩種思潮。然後開放源碼社群擴大成開放文化社群,大致如此。
g0v 可說是開源(包含自媒體等開放文化及自由軟體運動),以及其他有公民精神的各式人士會面的許多線上線下的空間。大致這樣 。
婷宇:恩~謝謝!那我想,我的問題該改成,台灣與海外開源文化社群的相互影響,與發源地(台灣應該不是最早期的發源地之一吧?)的交流、學習? 西方的文化與精神,是否影響了g0v的作風?
Au:網際網路是各地的電信網路運營者,依協定而互連的新空間,所以台灣原本就有(以撥接 BBS 為第一代的)此文化,再往上算起,1980 年(或之前) 朱邦復聲明放棄倉頡輸入法的專利權,也可算在其中。但自從網際網路進入校園(約 1990 年),確實受到原本就已成形的自由軟體文化的大幅影響。(自由軟體運動一般以 1985 為開始點。)所以都有互相影響,但不會特別區分東西方。就像松本行弘也不會說他是東方文化,Linus 不會說他是北歐方,雖然他們很大程度影響了開源文化。
婷宇:妳的意思是,有網路空間的地方,就有開源的場域,所以各地是多元並起,台灣也是在自己的社群中,與全球相互影響,不可解釋成一個地區一個地區的文化相互影響,這樣嗎?
Au:可以這樣解釋,是的。
婷宇:我想釐清一下一些關聯,自由軟體運動與開源運動目的精神不同,自由軟體運動之後演身成為開源運動的前身,台灣方面,在自由軟體運動發起後,網路普及,進入校園,文化受自由軟體影響,之後也演化出開源文化。是這樣嗎?
Au:是這樣。
婷宇:我剛剛查了自由軟體的精神:「根據自由軟體基金會的定義,自由軟體(Free Software)是一種可以不受限制地自由使用、複製、研究、修改和分發的軟體。這方面的不受限制正是自由軟體最重要的本質。」妳剛剛提到的「與開源文化不同」,是在於自由軟體只是讓大家取用已有的軟體,但並非開放原始碼,讓大家都能創作,這樣嗎?
Au:不是,「開源軟體」和「自由軟體」的定義 99% 相同(前者依開放源碼基金會的定義),但自由軟體運動強調「不受限制」,開源運動強調「開放協作」,前者是政治概念,後者是(廣義的)經濟概念。
這是 FSF 方面的論述
Why “Free Software” is better than “Open Source” - GNU Project - 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更新的論述。
Why Open Source Misses the Point of Free Software - GNU Project - 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這是 OSI 方面的論述。
Frequently Answered Questions | Open Source Initiative
我兩個都支持,而且是 CC0 (完全不主張著作人格及財產權)的,那又是另一個論述。脈絡大致如此。
婷宇: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