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蛇世代的民權社會:網路為民、網友為主

「新的網路互動與協作工具讓人們跨越時空限制,共同完成驚人成就。網路擊潰專業政治人物的最後一道防線,也研發足以取代他們的工具。目前網路工具以教育及娛樂為主,不過遲早會延伸至政治圈,到時候,專業政治人物請注意!」

-- Leonard Chien 翻譯自 Aaron Swartz, "Professional Politicians Beware!" ( Rebooting America, 2008)

雖然資訊人權鬥士 Aaron Swartz 壯志未酬,但是資訊開放與網路民主的觀念,已經開始在世界各地萌芽。民有、民治、民享的網路世界與網路工具,不但可為民所用,還能促擁網友當家作主、邁向網路民主。本文試圖從個人、私部門、第三部門的角度,觀察這些風起雲湧的變化,是不是真能讓政客在夜半驚醒。

Aaron Swartz (1986~2013) 美國程式開發人員,曾共同創造了RSS 1.0的規格,並長期關注網際網路自由及網路資訊流通等議題,最著名的活動就是參與反 SOPA/PIPA 法案。

 2011年Aaron被指控非法侵入JSTOR線上學術期刊資料庫,大量下載學術期刊文章, JSTOR確認Aaron Swartz無意散佈論文撤銷提告。但是美國聯邦聯邦總檢察長卻基於政府對於資訊安全、版權保護的立場,執意要控告Aaron Swartz,要求法院判罰 100 萬美金罰款與 35 年徒刑,此事件升級成了政府立場與網路自由、資訊開放陣營的對決。

案件原本預定在2013年2月進行判決,而長期為憂鬱問題困擾的Aaron 選擇於2013年1月,於在紐約市公寓中自殺身亡。三天後美國聯邦政府正式宣佈撤銷對他的控告。

從鄉民問卦到公民參與

過去兩三年,我們看到不少國外的推特革命、臉書革命在發生,或是聽說過韓國民眾透過(藝人的)社群網站傳播抗議活動的例子。但在台灣,大家比較熟知的卻是「萬人響應、一人到場」的窘境。鍵盤族終究還是鍵盤族,網路動員到的就只是那一個讚,懶人行動主義宣告失敗?

還好,我們有了 1985。2013 年軍中不當管教凌虐致死的洪仲丘事件,引發了 39 位互不相識、各行各業的網友發起無組織的組織,透過 PTT 和 Faceook 的網路串連,以及其事件本身被主流媒體關注效應,號召了二十萬多人走上街頭,親身體驗、參與公共事務。這場由鄉民透過網路串聯所發起的社會運動,充分表現出公民的力量,而被媒體譽為台灣版的茉莉花革命。

白衫軍事件不是台灣第一個網路社會運動,但卻是近年來最有規模與影響力的網路行動。我們可以把在這之前的事件,例如反對樂生療養院拆遷、苗栗大埔農運、反國光石化、反媒體壟斷...視為一次次不斷的演練,運動者日漸掌握社會性媒體的操作特性,旁觀者的無力感也緩慢地累積為實際參與的行動力,最終,在一場最為主流價值接受的特定事件裡展現出來,啟發後續更多的樂觀想像。

只不過,當報紙、廣播、電視等大眾傳播工具剛出現之時,不也都背負著類似期待,幻想能夠振聾發聵、成為民主社會的看守者?即便我們知道網路有多麼不同於傳統的平面媒體、電子媒體,也不能輕忽新時代的公民參與模式的轉化。傳統的責任公民(Dutiful Citizens)透過參與政黨、投票等政治活動來涉入公共事務,21世紀的數位原住民(Digital Natives)多以自我實現為主要目標,並不熱衷傳統的政治活動,但是可以藉由個人目標與公共價值之契合,直接或間接參與公共事務。新世代的民權組織若想要吸引年輕人參與,應該讓出舞台、少說多聽,協助鄉民自行形塑公民參與的新模式。

從社會問題到商業機會

在這個網路社會運動此起彼落的時代,國內外另一股風起雲湧的浪潮則是社會企業(Social Enterprise)的興起。社會企業的目的是解決社會問題,而不是純粹為了盈利。社會企業雖然看到了商業機會,但更著重於解決社會問題,其所得利潤有限制的用於分紅,而不是追求利益最大化。

國內的社會企業多以環境保護、友善農業、扶貧就業為主,且技術含量較低。但在國外,儘管不一定以社會企業為名,強調產出公共利益、以網路資訊科技為核心工具的公益型新創公司(Civic Start-up),卻不少見。舉例來說,開放政府資料平台廠商 Socrata 的宗旨是「釋放資料的力量來改善世界、創造經濟價值」,SeeClickFix 透明的回報與協作機制則連結了政府與民眾、改善社區生活,MindMixer 的社群參與平台則讓社群裡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發表意見、討論、集體決策,Development Seed 的世界銀行開放資料網站、阿富汗新聞自由計畫、Mapbox 開源工具都是要協助公民與組織能處理複雜的議題。即使是看似平凡的網站製作公司 CivicActions,也把目標客戶鎖定在專注於解決社會問題的非營利組織,例如國際特赦組織和綠色和平組織。

近期在開放資料、開放政府等議題的推波助瀾之下,國內的網路創業者也開始不僅是著眼純商業或娛樂性質的生意,開始透過資訊科技來處理具有公益性質的問題。而傳統的非營利組織在面對新奇且潮的社會企業不斷搶食關愛眼神的光景下,不管是舊瓶新酒還是脫胎換骨,也有不少組織在苦思變身為社會企業。儘管尚未看到開花結果,然而在這個透過商業機制運轉的現代社會裡,結合了人力資本、財務資本與社會資本的公益型新創公司,或許對於民權社會的推動更能有一番作為。

從公民社會到開放社會

支撐著公民社會的第三部門/非政府組織,在面對網路時代的衝擊,是擁抱、抗拒、還是不知如何應對?把網路視為一種工具來運用, 透過網路來串連線上與線下、虛擬空間與運動現場,已經有許多的實驗與成功經驗。然而在擁抱網路工具之外,對於網路的去中心化、匿名參與以及開放文化,卻可能仍然維持著幾分抗拒。去中心?群龍無首的組織怎麼可能成事?匿名參與?那我們要如何管理志工?開放?我們辛辛苦苦整理的資料當然是我們擁有著作權、不能輕易給別人....

在開放社會的框架下,除了政府應當透明有責信、受人民監督之外,以民眾捐助與政府補助為主要收入來源的非營利組織,更應該擁抱開放文化,鼓勵數位原住民的微型參與,與公眾分享成果,並透過責信與透明度的提升,強化組織的形象與體質。

舉個非政府組織的特殊型態-政黨-為例,德國海盜黨之所以能運用網路科技來討論議題、形成決策,不是因為他們有駭客、有程式開發者可以開發線上審議式決策系統、語音聊天室、雲端資料庫,而是因為在政黨的理念、制度的設計上,就強調每一個黨員的直接參與,以及組織權力的去中心化、透明化。

小結

讓我們再度引用 Aaron Swartz 的話語吧:

眾人為了共同目標聚在一起,才能做出改變,科技人很難獨力完成。

「資訊透明」可以產生力量,但不能孤芳自賞。所以,讓我們不要再用「我們只負責公佈資料,怎麼利用是別人的工作」這種藉口吧。讓我們決定,我們的工作是在世界上爭取公義。我很期待看到科技人運用手上驚人的資源,來實現這個目標。

-- Aaron Swartz, "When Is Transparency Useful?" (Chapter 25, Open Government) ? 摘錄自 Audrey Tang 之譯文

新世代的民權社會,若是能將鄉民轉化為公民,讓私部門關心公眾利益,提昇第三部門的開放與責信,誰還能說我們是魯蛇(loser)世代呢?

※ 參考資料:Rebooting America, http://nettuesday.tw/projects/rebooting-america 部分中譯文章: